桂林别忆2017-12-2003:45来源:解放军报融媒体桂林/广西

桂林，早已心神驰之。

车过长江，窗外的风景越发滋润起来，葱郁的山、清冽的水一直牵引着我的视线。及入广西，就到了桂林市的辖地，范例的喀斯特峰林地貌渐次铺展在眼前。

桂林，岭南名城，秦属桂林郡、象郡，后置桂州。历经亿万年的地质演进，这里的山、水、洞、石，人杰地灵，造化可儿，宛若一幅迤逦展开的桃源仙境图卷。“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群峰倒影山浮水，无山无水不如神”“江山惹得游人醉，印入肝肠都是诗”……漓江烟雨，阳朔风物，已成为奇怪的自然文化印记，印刻在历代文人骚客的吟咏里，印刻活着界自然遗产的名录上。

澄江如练，翠峰列屏，临流玉立的凤尾竹芃芃丛丛，如少女的裙裾，摇落一江幽情。栩栩如生的奇石神工鬼斧，深邃幽远的溶洞一如仙境，延展着沧海桑田的万千变化、不尽遐思。划船江上，任清风掠面；举步攀岩，赏黛色铺陈；彷徨老街，品“三宝”滋味；登临古城，览前朝旧迹……伏波山前，听伏波将军马援南征试剑石的传说；象鼻山下，寻洞藏古酒萦回经年的异香；踏访西街，叹歌仙刘三姐绕梁千载的反响……移步易景，触景生情，一起走来，桂林的景入目、歌中听、情入心。

未到之前，对桂林是有着诸多想象的。以山水之胜秀甲天下的一方地盘，想必是一个温婉怡人的地点；山青水柔，想来这里的人民也是温良敦朴的。游历其间，耳闻目睹，如同也在不时处处强化着这种印象。也许是目光短浅吧，在我的潜意识里，桂林以天然景物名，离兵连祸结的战事应该很远。不意游七星岩时，却发现这里的青山绿水间，竟产生过八百壮士抗战殉国的感天动地故事。

1944年，已现败势的日军背注一掷发起“一号作战”，意图买通大陆交通线，粉碎盟军对日长途空中冲击基地，确保本土及外围“一切国防圈”的安适。湘桂战役，是这场中日双方在中国大陆结尾一次大范围攻防战役的重要组成部门。桂林守御战，又是个中至为悲壮的一章。远在西南一隅的桂林古城惨遭兵燹，桂林军民也因此得以在神圣民族解放战争的舞台上一展可歌可泣的气质与本色。

1944年10月末，桂林守卫战打响，七星山作为城防外围焦点防范阵地，战况尤为狠恶。守军131师一部，依托七星岩等岩洞与敌苦战10余日，有效迟滞了日军冲击。七星岩下，日军久攻不及，恼羞成怒，先后施以炮轰、弹炸、毒气熏，末了灌注汽油引燃。洞内守军八百余人除少数从后岩突围外，扫数殉国。其时的《广西日报》对此有这样的报道：

七星岩内搜刮效果，岩内尚余忠骸八百余具，尽属广西子弟。计有303轻机枪连，该连长死时尚作紧握马缰姿势，忠马亦死其旁，想为作战中毒而死。另外有防毒排、迫击炮排、第一连、团部官佐、卫生队、野战医院及三百余伤兵。枪支多弃掷岩内深潭中……忠骸死状极惨，盖于仇敌使用毒气后，复用火攻，以是死者有头伸入石钟乳之内，而身在外以避毒气者；有仰卧者；有尚作射击姿态者，现在英姿宛在……

在普陀山霸王坪，我找到了忠骨合葬的“四行孤军墓”。站在碑前，望着漫江碧透的水，望着满目葱郁的山，想象着当年守城官兵迎着炮火，浴血拼杀，以命相搏，江流为之赤的惨烈，不平的叫嚣彷佛就回荡在耳畔，激战的身影如同就阐发在眼前。

六合豪杰气，千秋尚凛然。悠久的年华抹去了战争的创伤，碧绿的草木隐去了鏖兵的痕迹，但血与火的洗礼却融入这方地盘、这里人民的血脉，沉淀成值得传承记忆的精神底色。

山川的风骨，山川的魂灵，是一方水土一方人经年累月浸润滋养的人文传统。对于一地风物而言，这应该即是比山川更能永驻民心的文化气质与精神内在，而细细批评，爱国、忠诚与献身又是此中最激越奋发的旋律。

抚今追昔，凭吊昔时。壁立千仞的狼牙山巅、冰封千里的林海雪原，尚有就在桂北浩荡奔流的湘江侧畔，都上演过血沃疆域、气吞山河的英雄故事，也是以在我们这个民族的影象中雕刻下深深的印记，成为我们心灵畅游的绝美风景。

由此想到了茅盾师长创作于抗战期间的《风物谈》。对于风物的解读，教师的叙述至为精妙：“人类高尚精神的辐射，弥补了天然界的疲倦，增进了景致。”“自然是巨大的，人类是伟大的，然而充斥了崇高精神的人类的活动，乃是庞大中之尤其庞大者。”当熹微的晨光中远远望见两个尖兵持枪肃立的剪影，作者感喟：“要是你也当它是‘风景’，那即是真的风物，是宏大中之最庞大者。”

风着意，景随心，风物的意涵正本是要专心来品读的。恰是由于有了充斥精力的人的运动和满盈关怀的人的体味，风物才灵活、丰厚、深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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